如果你问一个外国人,中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?他可能会用上在外国书籍中一个非常常见的形容——古老而神秘的东方古国。
古老指的是我们的历史,神秘指的是我们的文明。国家的魅力就蕴含在这绚丽而灿烂的历史文明中。
黑漆描金嵌染牙妆奁
传统家具是中华文明的载体之一,在家具中,我们可以读懂古人之思想,文明之边角。文明的魅力很难去用言语来表达,它浩如烟海又无处不在,今天我们聚焦在家具名字这一小小的边角,窥探文明的魅力。
我们每天都在使用家具,使用家具的名字,桌椅案柜床、凳格橱屏榻,这些我们司空见惯的名字中却藏有大学问。
比如说桌,通古代的“卓”字,“卓”有两种意思,一是高而直,二是不平凡,听起来都是形容人的品格,但是对应到“桌”上,又是对桌外形的描写。
明 黄花梨云头纹一腿三牙八仙桌
案的外形与桌差不多,功能也差不多,都是承具,但案的精神地位明显高于桌。
明末清初 黄花梨卷云纹带托泥画案
与案有关的成语:拍案叫绝、案形劳牍、举案齐眉等都是较为有精神素养的词汇。
而与桌有关的成语:拍桌打凳,意指拍打桌子,摔打凳子,情绪上就低了一等。
桌和案的这个区别就是人文赋予给承具的不同精神内涵。
明 黄花梨束腰方桌
明 黄花梨束腰方桌
实际上,家具的名字大多以象形为主。
比如说“几”,我们一看名字,就知道这个家具长成什么样子。
战国楚彩绘漆凭几
几的本义是依凭身体可作休息用,且可以放一些随手的物品的桌形器具。《说文解字》有言:“古人坐而凭几。”
清康熙 金髹三足凭几
还有一些家具以功能命名,例如“椅”通“輢”,解释为车的围栏,作用是人乘车时有所倚靠,是以其功能来作其名字。
明 花梨四出头官帽椅
还有一些家具是源出式命名,历史上本就有此家具名称,但是随着文明的进步,家具的功能和形制有了很大的变化,但是其名字却保留了下来,“床”便是如此。
床起源较早,席子出现后床就出现了,在商代甲骨文中便已经有了“床”形的文字,只是那时的床不仅仅是睡觉专用,在床上放上案几,就可以用作写、读书、饮食之用。
唐代出现桌椅后,人们的生活饮食渐渐变为坐椅就桌,不再在床上活动,床由一种多功能的活动场所变为一种睡卧家具,但是床的名称却一直没有变化。
中国人命名讲究,有时候相似的家具有不同的名字那一定是有不同的考量。
柜、格、橱、箱都是储物类家具,但是功能和形制上都有细微的差别。
相对长时间的储物都用柜,短时间的储物都用格,就是没有门的,这个格有时候简称为架,比如说书架、书格。
清 黄花梨满雕螭龙捧寿纹书柜(成对)
明 黄花梨品字栏杆架格
在架格体系中,也有一些不完全遵照带门不带门分类体系。有些架格虽然也带“门”,由于门也是用的透棂造法,保持了与外界架格内部的通透性,相当于是一个半封闭半敞开的环境,故仍将其称为架格。
明 黄花梨品字栏杆架格
明 紫檀三面直棂透棂架格
在中国人的概念中,柜有门,箱有盖。柜大多是横拉门,箱则是上开盖。即使功能相似,但是在语言上非常严谨的区分了出来。
明 填漆戗金云龙纹立柜
明 填漆戗金云龙纹立柜
实际上,早期柜与盒区别不大,但随着文明发展人们要将不同形制的庋具加以区分,宋人戴侗在《六书故》中有这样一段文字:
“今通以藏器之大者为柜,次为匣,小为椟。”
我们可以看出宋时柜、匣、椟就分的清清楚楚了。就是在这样发展过程中,柜、箱、匣、椟的形制都逐渐确定下来。
明 紫檀描金五爪金龙箱
明 紫檀描金五爪金龙箱
橱和柜就更为相像了,马未都认为橱、柜都可算是柜类家具的一种,但是南方人愿意叫橱,北方人更愿意称之为柜。就现在的功用来看,倒也不能算错,但是从起源发展来说,橱、柜大有不同。
明 紫檀描金五爪金龙箱
明末清初 黄花梨朝服柜
柜在夏商周时便出现了,类似小盒子。而橱却在两晋以后才出现,由“几”演变而来,在几上安了围板,又设了小门,成为了橱。
也就是说,柜的发展是由小变大,由横变竖,而橱却是由平面变立体,由倚靠类家具变为了储物类家具。
更有甚至,将橱、柜结合,叫柜橱,实现了柜、橱、桌三种家具的功能。
同是庋具,但是只因开门方向、大小、起源的不同,人们便赋予了他们不同的名字,中国人对家具命名的讲究,可见一斑。
清 黄花梨架格柜
对家具以形状、功能、结构等诸多方式来区分,加上前缀词,就形成了我们现在耳熟能详的各类家具名字。接下来我们分门别类的详细了解下古典家具的命名。
以形状命名
象形命名是中国命名方式的一大传统,我们最初创造文字时便是以象形的原则开始的。《说文解字序》中记载:“仓颉之初作书,盖依类象形,故谓之文;其后形声相益,即谓之字。”家具当然也不例外。
以简单的形状对家具的各类形制加以区分,既能清晰表达,又被普通大众所认可。
朱然墓出土的黑漆凭几
以几何形状命名的家具如:方桌方凳、圆桌圆凳、方角柜圆角柜。
这类家具形制较为简单,一般具有典型的规制的外形,用简单的几何图形来命名,一目了然。
明 黄花梨方桌
清 红木嵌石面螺钿圆桌
明 黄花梨有束腰内翻马蹄长方杌凳
明末清初 黄花梨瘿木面圆凳
清 黄花梨螭龙纹方角柜
更为复杂一点的象形取名还有取其部分有特色的结构形状来命名,这也是家具命名中的一大特点,这类命名方式颇受椅类家具的喜爱。例如圈椅、灯挂椅、梳背椅、一统碑式靠背椅、官帽椅等等。
圈椅椅圈大体呈半圆,有非常圆满的弧度,其名字与其特色椅圈不无关系。
清 黄花梨圈椅
灯挂椅最上端的搭脑两端向外挑出,有的形成优美而又富有情趣的弓形,造型好似南方挂在灶壁上用以承托油灯灯盏的竹制灯挂,整体感觉是挺拔向上,简洁清秀。
明 黄花梨灯挂椅
一统碑式椅形制与灯挂椅大体相同,只是搭脑不出头,靠背形像一块碑,故名。
梳背椅最为典型的特征应该是椅背的直棂设计,灵感来源于当时门窗流行的“柳条式“户隔,但梳背椅的命名却遵循了象形的规则,因其造型形似木梳,而得名。
梳背一词应源于《金瓶梅词话》第二十回:“金莲在傍拿把抿子与李瓶儿抿头。见他头上戴着一副金玲珑草虫儿头面,并金纍丝松竹梅岁寒三友梳背儿。”
官帽椅也是象形的名字,听名字我们就只知道这种椅子形似官帽,但具体形似官帽什么部分,却有了分歧,一说是官帽椅的搭脑部分两端出头,向上昂起,就像是官帽两侧的展翅;另一说是椅子的整体造型前低后高,其形状像官员的幞头官帽。
宋代官员官帽展翅
明代官员幞头式官帽
当然,除了椅类家具外,其他家具也有不少以象形命名。例如面条柜
柜子造型及铜活如面条般细长,故名。
鼓凳也因其外形似鼓,称为鼓墩或是鼓凳。
清早期 鸂鶒木六开光坐墩
以功能命名
以功能来命名的家具不少,是一种仅次于象形命名的方式。这种命名方式同样言简意赅,见字知意。
以功用命名最受置物类家具喜爱,在桌类家具中,以此种方式命名的有:炕桌、酒桌、画桌、琴桌、棋牌桌等等,案类家具有:炕案、画案等等,几类家具有:炕几、茶几、香几、花几等等。
清 黄花梨双龙戏珠纹炕桌
清 紫檀嵌珐琅面西洋卷草纹束腰外翻马蹄腿画桌
明 黄花梨四面平霸王枨书桌
明万历 霸王枨四面平黄花梨嵌柏木琴桌
明 黄花梨嵌楠木酒桌
当然,其他类别的家具中以功用命名的也不少,例如书箱、书柜、衣箱、衣柜、文房箱、梳妆台、案屏、衣帽架、灯架、砚屏等等。
明万历 缠莲八宝纹描金朱漆大衣箱
明 剔黑雕花鸟纹书箱
明永乐 红漆戗金云龙纹经箱
明 黑漆描金双龙纹药柜
明 黄花梨龙首衣架
明晚期 黄花梨双龙捧寿纹可升降灯架一对
此类命名方式最大的特点便是在名字中便了解了家具的功能,即使你没见过这种家具,也可以知道它具体是做什么的,最大程度上减少了普及沟通的烦恼。因此这类家具名字的“实用性”非常好,可以说是既讨巧,又讨好。
清中期 红木夔龙钟架
都承盘也是一种功能命名的家具。王世襄的《明式家具研究》中写道,都承盘又叫“都丞盘”、“都盛盘”或者“都珍盘”。意思是一盘可以盛放多种东西,有包罗万象,海纳百川之意。
明 鸡翅木都承盘
都,在这里应该读成“dou”,都承盘,就是什么都能承受的盘子。案头上的笔墨纸砚等琐粹器物,只要往盘里一扔,一切都妥当了。它不仅可以将小件文具归置齐整,还可用以递茶端酒招待客人,兼具观赏和实用价值。正是因为这个特性才以此命名,只不过在功用上加以美化抽象,形成了这个名字。
黄花梨都承盘
同样命名方式的还有百宝箱,也称多宝箱、多宝格,指的是一个容纳万物的箱子。既可装金银细软,又可纳胭脂水粉,也可放珍玩赏件,所以人们在其功用上进行概念化地概括,称其百宝,取其容百宝、纳万物之雅意。
明末清初 黄花梨雕人物鎏金铜件百宝箱
家具的命名方式还有很多,除了按照制式规则的命名习惯,还有些以俚语、宗教、意会等巧妙的方式命名,在明清之际,文人参与设计家具更是为家具披上一层清雅隽永的文人气,极富想象力和文人志趣,且听下回分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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